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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子对唐灵上心得很,生怕磕了碰了,要下人抬那顶轿子只坐得下两个人的轿子载她,却被她摆手拒绝了。
“啊,我知道了,仙子大抵是要施展仙术飞过去罢?”
唐灵无语半晌,心说要我坐你那轿子,会不会被晃晕过去就不提了,就那速度还不一定有我自己走得快呢,我还飞?我飞你大爷啊。
她也不答话,抬脚就迈出大步去了。
单天和木堂英却是连看他一眼都未看,乖乖跟了上去。
王灿生性矜贵,平日里能躺着便不坐着,能坐着便不站着,出门通常不用脚,下人更是贴心到始终扛着把椅子,以供自家主子万一要从轿子里下来还能随时随地地坐着休息。眼下这情形却尴尬得厉害,呆愣在原地半晌。
小厮凑上来问:“公子,还要上轿么?”
王灿瞪他一眼,手中玉骨扇子一收:“上什么上,没看见本公子要陪仙子徒步么?”
话音刚落,人已经奔唐灵身边去了,到跟前时还不忘再一次将扇子摇开,端的是仪态翩翩玉树临风,语气温柔而又不显得轻佻:“我陪仙子慢慢走便是。”
王家小厮又是抬轿又是抬椅子的,跟在了最最后头。
唐灵没说话,目光将沿路依次打量了过去,放在王灿眼里便是在欣赏风景,他忍不住道:“仙子,不如你跟我上轿,我们快些回去,此处偏僻,我府内的风景要比这些好看多了。”
唐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忽然嘶了一声,问他:“这里是城南还是城北?”
王灿道:“城北了。”
“哦……”又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庙宇啊?”
“城南倒是有一处,这里没有,”又道:“莫非仙子是想去看看?”
他将扇子收回掌心,直接一扭身挡在了唐灵面前,粉红色的大锦袍更衬得他肤白如玉,看向她柔声道:“庙里只有几处佛祖像,没有仙女像,仙子你若是喜欢,我派人给你建一处便是。”
唐灵险些又要撞上他,却被人轻轻拉了下后颈,顿住了。
她似乎是在想什么,没听进去,点点头,点完了才反应过来,然后又猛得摇摇头:“不,不用了。”
真不愧是首富家的,钱比菜还便宜,还带一开口就要给建庙的……
单天把拎着她后衣领的手轻轻松开,也不想去搭理前面这两人的情意浓浓了,扭头看向木堂英,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城北没有庙,我们是不是把方向搞错了?”
木堂英的眉毛轻轻蹩了起来,低声道:“不应该。”
地图虽乱,但经他确认,的确应是在青龙城这个地点内的属北方向,而标志性建筑便是庙宇一角。
这明明都是被绣出来了的,怎么会弄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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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彻底颠覆了唐灵对青龙城的认知,上一回来还是茅草屋,这一次就是高楼亭阁假山林立了。
王灿甫一将他们带了回去,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是“公子把神仙接回府里了”,上上下下都来门口迎接观望,大家原本的意思皆是要看看仙人真容的,谁料乍一看见自家公子,就已经吃惊得合不拢嘴了。
任谁都知道,这风骚贵公子,莫要说让他自己徒步回府了,哪怕是让他在府里多走动两步他都是能嫌累的主儿啊。
眼下这是怎的了?中邪了?
来人一靠近,下人们便都纷纷鞠躬并让成了两道给主子和神仙过,粉袍堪堪朝门侧一立,玉骨扇子在手中悠悠打了个转儿,王灿倾过身,向着唐灵道:“仙子,请。”
待唐灵一干人进去,他才抬手将扇柄在身旁下人脑仁上敲了一记:“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下人也不敢呼痛,认真答道:“今晚上。”
“如此甚好,”王灿挑了抹骚包无比的笑,目光落向唐灵的背影处,“待老爷回来你让他来我院中一趟,我将仙子介绍给他认识认识,大抵未来便会是他老人家的儿媳妇了。”
下人一愣:“啊?”
“啊什么啊!”又是一记猛敲,而后道:“去,弄点好酒好菜给仙子房里送去,公子我要和仙子谈谈心。”
大抵那下人是被敲怕了,再愚钝的人现在也学机灵了,先是下意识地捂住额头,而后连声道:“是是是。”
抬脚便想走,下一瞬却听见一声气急败坏的“回来回来!”,还未反应,又瞬间被拽了回去,一扭头,正看见自家主子先是一脸痛心状得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而后眯起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睛,一脸阴测测道:“那二人的房里就不用太丰盛了,”抬起扇柄朝木堂英背影处轻轻一点,再移到单天那边更是恶狠狠地一指,“尤其是这个,阿黄吃什么就给他送什么,记住了吗?”
下人想也没想,先猛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王大公子这才乖乖放人,扇子一晃,欢天喜地地摇着进门寻仙子去了。
留下那下人还在发愣,那什么,阿黄虽说是老爷的宠物吧,但好歹也是只狗啊……给神仙吃阿黄吃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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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
木堂英把罗盘放于地图左侧正中摆正,三人围聚一团,半晌,他先开口道:“的确是属城北。”
单天沉吟道:“我猜也许是那座庙已经被拆了也不一定?”
“极有可能。”木堂英点头。
唐灵撑着下巴,指尖在那罗盘上点了点:“会不会你这个有问题?”
单天摇头:“木家精通风水,罗经仪这种东西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应该不可能弄错。”话是这么说,但也带了点的不确定。
毕竟,木堂英现在也只能判断出方位,对具体路线还是没法摸清楚。
正说着,房门被人在外头敲了一敲,“仙子?”
三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想到了什么,唐灵先清了清嗓子,说:“进来。”
门被推开,那粉红锦袍先行迈了进来,面上笑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只是甫一见到单天他们,笑容便是僵了一僵,王大公子有点尴尬地清清嗓:“啊……两位神仙也在?”
单天挑眉:“怎么,不想见到我?”
也不知怎么的,他一说话,王灿就瞬间感觉胳膊上条件反射般的一痛,当即干笑两声,“怎么会……”然后顿了顿,脸上表情多少是有些勉强,但还是硬着头皮将两掌一拍:“……进来吧。”
话音刚落,丫鬟们就规规矩矩地成排进来了,一样一样地朝桌上端着菜,都是用精致的雕花瓷碗装着的,上头也都有器具盖着,见不到样子,却已闻到了阵阵菜香。
菜上完了,丫鬟们也就下去了,王灿到桌边坐下,向着唐灵深情款款道:“也不知仙子饿了没有,我便让厨房随意做了点东西。”
单天接茬:“给仙女送饭送那么慢啊?本大神的可是一到房里就摆在桌上,比她这里的可要丰盛多了。”
丰盛二字咬得极重,末了还朝他皮笑肉不笑的笑。
王灿浑身一激灵,刚想说话,就听一人问:“这是什么汤?”
问话的是木堂英,他不知何时已经将大部分的盖子揭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用汤勺舀了其中一口送进嘴里:“嫩而不酥,嚼劲刚好,汤味也是鲜而不腻……味道不错。”
说完,又去品尝别的菜系,一会儿赞赏这个味足浓厚,一会儿又点评那个没到火候,直听得王大公子唇角直抽抽,这些可都是他要下人精心为仙子准备的啊……这两个神仙当真要这么无趣地留在这里,破坏他与仙子的独处么?
再看仙子,好像也没有把这二位仙人请出去的意思啊……
唐灵自然是没有和他过二人世界的意思,转身从身后侧桌拿了个什么,然后递到他面前,“这个你看一下。”
她手在左青龙那片晃了晃,最后点在那庙宇处说:“你可认得这什么地方?”
王灿愣了愣,道:“这是……”
话还未说完,被单天打断:“我们神仙下凡自然也是要有正事做的,你就说能不能找到这地吧,万一事成没准也能算份功德,向上天多讨上个十年八年的阳寿也不是没可能。”
话锋又一转:“再说了,这也不失为一个表现的好机会……”
他刻意说得隐晦,却还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王灿当即心领神会,点头郑重道:“仙子要做的事,若有王某能帮上忙的,定当尽我所能,全力以赴。”
说完,就把那绣图接过来,在唐灵简单的说明后在指好的区域细细地看,看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不对。”
“怎么?”另三人皆是将神经紧绷,连忙问道。
王灿又嘶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道:“这些线路,想必是错的。”
唐灵心里一紧:“错的?”
“对,按仙子给我的说法,此处是为我青龙城,但是我对青龙城的地势极为清楚,巷路虽多但无山无水,地势也极为平坦,但此图上所绣却是高低不平沟壑伏出,甚至有水道……”他不禁皱眉,“仙子,你这是何时的绣图,以这错综复杂的线路来看,少说也是几百年前的了吧。”
唐灵眉头又是一跳,木堂英在一旁道:“果然是被我们猜中了。”
绣图原本是从唐门老祖时所传,亦或许在老祖之前就已存在,而在平行的架空时代中,青龙城也在一直发展……这本身就是现实中不存在的空间,莫说小小山水变化,天翻地覆都有可能。而那所庙宇,想必现在也是不存在了的。
所以说,除了指明明确地点,绣图中间线路……竟都是无用之笔。
三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木家别院的那个夜晚,想到某个面容绝色却又沧桑温柔的女子为了绣这张图而被刺伤到鲜血淋漓的双手,又想起木琅悠,身子也都不由得一怔。
唐灵眼睛有些发涩,但是却也只有一瞬,她深深呼了口气,将心口悲凉的疼痛之感压了下去,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壳,似乎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过多在意。这个绣图即便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至少能把四方城指出,地点标明,那就足够了。真的,不要觉得遗憾,不要觉得难过,不要觉得不值得……至少在她妈妈眼里一定是值得的,这是她妈妈拼了命也要留给她的东西,是她在世上唯一剩下的最为宝贵的东西,最宝贝的东西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色不对劲,王灿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担心道:“仙子……仙子?”
唐灵笑笑:“没事。”
“没事就好,”王灿的眼睛都快黏唐灵身上了,忽然想起什么,道:“不过仙女若是想找这地方,只要你愿意将这绣图借我一用,王某最多今晚,必能派人帮你寻得。”
唐灵点点头:“好。”想了想,又说:“图不能给你,我还有用,你差人再画一幅吧。”
木堂英道:“我代劳。”
不多时,便画好了。一想到能帮仙子办事,王灿立马又雀跃了起来,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得太出来,就是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层,衣袍的风骚又多了几分,也顾不上和仙子独处了,接起图纸,便刻不容缓的办事去了。
待他一走,屋内三人方才皆是呼出了一口气,心里也都有了相同的感慨。
看来这个王公子,还真是勾搭对了!
王灿一出门,便差点被闷头朝这方向奔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险些没跳起来,但是风度还是要的,只拿扇柄敲那人头:“跑那么快做什么!”
“公公公子……府外有人找你,是四四四……四郎。”
“胡四郎?他来做什么?”乍一听这名字,王灿就觉得晦气,大概是原本自己那个贴身小厮莫名其妙死在了他名下的百里客栈的缘故,说来也真是蹊跷,好好的一个人,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关键是他堂堂王家大公子居然也在现场!在就在吧,居然一觉醒来将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脑后一阵一阵地钝痛,似乎是有伤,可明明大夫也给看过了,莫要说什么伤口,连根头发丝也没掉,而且,那痛感仔细一感受,似乎还不是什么撞伤抑或是击伤,反而更像是……被咬了一口?
王灿使劲摇摇头……总之真是邪了门了。
他到府门口,正见到胡四郎站在那里,便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还非要让本公子亲自来见你?”
胡四郎道:“我来看看王公子,不知公子身体是否有恙。”
“何为有恙?”王灿皱眉,“胡四郎,我府内不招晦气,那日之事休要再提。”
“公子近日可有出血?”
“什么什么?出血?当然没有!你你你到底……”
“如此甚好,那四郎便放心了。”胡四郎打断他的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垂下头去,目光却倏然在王灿手中的绣图上一落,微微皱了皱眉,而后状似随意般地问了一句:“王公子府上来客人了?”
顿了顿,“听说是神仙。”
王灿哼声:“与你何干?”
胡四郎怔了怔,道:“自然是没有干系,只是当日曾有仙女落于我百里客栈,当日未能好好款待,日后定要来拜访一番,毕竟是仙灵,四郎也只不过是因着心中那一份瞻仰之心罢了。”又道,“天色渐暗,既然王公子没事,那四郎便回去了。”
一听他说“百里客栈”四个字王灿就觉得头疼,拿扇子轻轻一挥道:“走吧走吧,最好别再来了。”
四郎也不说话,转身离去,愈行愈远的背影恰与天边暗淡的晚霞融于一景,像是黑暗来临前的一抹苍凉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