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夜凉风

浅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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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仙盟大会结束已有十年之久,魔界因忌讳着堂庭斐子隐的苦海一念,倒也与其他五界相安无事。只是魔姬被囚,魔君岂能安然?且魔界向来野心勃勃,妄想统领六界,又岂会因斐子隐而放弃野心?

    于是,忍了十年的魔君此时此刻正一手拍在石案上,一手指着自己最为得力的护卫明灭气势汹汹地说:“既然苦海一念必须借助语念琴,本君便命令你毁了那语念琴!”明灭闻言低着头半日不语,魔君不耐烦地提高音调:“不择手段!”

    “是,是,魔君息怒,属下自当尽力。”明灭依旧低着头,匆匆退出殿外,愁容满面。语念琴是斐子隐随身神器,毁了语念琴,谈何容易?这可比他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魔一路厮杀、成为魔君第一得力护卫还要难上几百倍几千倍,明灭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眉间拧成麻花。

    此刻眉间拧成麻花的还有镜世殿的小语,她正蹲在梨树下捡起了一片梨花瓣放进荷包里,满脸的不开心,眼睛还时不时往斐子隐和虞滢吃茶的方向瞄去。她沮丧地觉得,主人和主人的师姐已经吃了一整个下午的茶了,两人真是投缘,又很是好奇两人在聊些什么,于是便站起身跑到屋后,想靠近一点偷偷听一听,一面好奇一面又看不起自己这种窃听行为。

    待跑到屋后,入耳的一句话便让她心神俱伤,斐子隐说:“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

    “不会有不喜欢一说”,那,便是喜欢了。

    心神俱伤的她沮丧地转身走开,她虽孩子心性,却也知道主人从不轻易夸人,今日倒是给出了这般高的评价,还说出“不会有不喜欢一说”,莫怪近来那位虞滢三天两头便来造访镜世殿,原是两人互有好感。

    她走得很快,经过上次酿酒的地方时她停下了脚步,觉得此刻心头很是沉重,不如自己挖坛莲花酿来喝喝,醉了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

    于是,她蹲下去开始挖土。

    待将一坛莲花酿喝尽时,她已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划秋林。也许是镜世殿中斐子隐正和虞滢浅斟慢酌,互诉好感让她想离镜世殿远远的,也许是不知道如何放置自己对斐子隐的那份爱慕,她很烦躁,于是胡乱游走。

    堂庭的傍晚一片静谧,门下的弟子都在自家院落修炼,于是直至她下了山也不见有弟子好心提醒阻拦一番。小语看着面前一片寒气笼罩的叹兮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酒坛子,觉得酒已喝光,没有酒可以暖身,自己会被面前的寒气冻到的。

    可是,她不要回去!

    就是不要回去!

    于是,提一提气,飞过了叹兮海,跌跌撞撞,撞到了一个白色的胸膛。她抬起头,对着那个人笑:“他的袍子也是黑白相间,白底,水墨莲花,恩……你的虽然也是黑白相间,可是上衣白色下衣黑色,不好看,不好看。”面前的人脸色一黑,随后又白,然后半响才笑着问她:“他…

    …是斐子隐?”

    她想了想,说:“不是,他是......他是我的主人......我的。”面前的人伸手在她印堂一寸处化为掌,随即移开手掌,又惊又喜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她,她居然是自己要找的语念琴!于是,他对她礼貌地说:“姑娘醉了,让在下带姑娘回去休息吧。”又转身冲身后一帮手下吩咐:“禀告魔君,明灭现在就将语念琴带过去。”未待他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奸笑,小语便皱了皱眉,“魔君?”魔君,很是耳熟。

    她皱着眉思索半响,才半分清醒地记起自己现在是魔界追捕的目标,顿时欲哭无泪,酒也醒了几分,连忙推开明灭,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喝醉,能自己回去。”但是,左手还停留在明灭的胸膛未将他推开,右手便被明灭紧紧抓住,在这半推半就的暧昧姿势下她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清冷如霜,“小语”两个字砸在她耳际,她的醉意瞬间全无,只剩一片寒意在背脊处缓缓上升。“主人?”她努力转过头想要确认斐子隐的到来,却听得身后喧闹一片,瞬间群魔纷纷遁逃,只余紧紧抓住自己的明灭。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斐子隐的脸上像蒙了一层冰霜般寒气逼人,令小语很是惧怕,冷风从四面吹来更添寒意,她暗暗颤抖了一下。她开始比较,随着眼前这位去魔界的下场与随着主人回去的下场,哪一个比较好?但当她还在认真衡量的时候,手被放开了,那位上白下黑的魔惨叫一声后便了无踪影。

    于是小语朝着他声音消散的方向看了又看,想确定他是逃走了还是瞬间被斐子隐打散魂魄了。

    “还不回去?”又一道冷冷的声音砸在耳际,小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妄想以站着的姿势装死。斐子隐显然不悦,将她现了原形收回袖中便御风回堂庭。

    镜世殿斐子隐院落回廊处。

    一个少女从白衣少年的袖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对少年唤了声“主人”。少年转身看向她,淡漠地说:“为何不听我的话擅自下山?你可知被魔君抓去了会有什么后果。”少女心虚地对他说:“我刚刚只是想离开一会儿,再说了,主人随时都可以找到小语的,所以小语不会有危险的。”

    少年脸色一黑,转身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淡淡地说:“若你把子隐当成主人,便该听话,看来之前我是对你过于放纵了,现罚你在此长跪,以此为训。”话音一落,便消失在回廊尽头。自知做错了,又见斐子隐真的发怒,怕被丢弃的小语老老实实地在原地跪下。

    回了屋的斐子隐无心打坐,他打开了后窗,泻了一地的月光让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适才的怒意也已消失殆尽。他抬眼看向窗前的一树梨花,月光下的梨花被凉风吹得瑟瑟发抖,他想起了回廊上的小语。心想这孩子向来调皮,极少乖乖听话,估摸着刚才自己一走她便也溜到别处去了吧,思及此,斐子隐无奈一笑,关了后窗开始打坐。

    就随她去吧!

    回廊上的小语酒气早已散尽,入夜的风凉意入骨,她轻轻呵着双手,再搓了搓衣摆,一脸期待地望向远处的木屋。她望着远处斐子隐的房间,等着他过来跟她说“念你知道错了,入夜风凉,还是起来吧”。可是最后,她看到斐子隐的房间里烛火熄灭,整个镜世殿放眼望去唯有柔弱的月光照亮她的眼帘,她很失望,也很难过。

    她静静地在黑暗处跪着,想起了令她神伤的那句“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一番心酸过后,只叹单恋总是卑微,没有立场可以吃醋撒泼,就算矫情伤心也是没有对象。于是她告诉自己:“吃醋了,伤心了,把自己灌醉了离家出走,这般丢脸矫情的事下次再不能做,既没意义又显得任性。”

    一夜凉风,青丝染霜,整宿不安,她默默地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