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问罪

南山有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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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康峥海迟迟不作答,李檀行礼, 鞠躬再拜:“现如今正是伯父回朝的大好时机, 难道伯父当惯了黎州家翁, 任凭世事如何, 再也不管不问了么?”

    康峥海端起半凉的茶碗, 呡了口茶,沉声道:“老朽年纪大了, 耳背眼瞎, 又是个糊涂的, 侯爷这话,老朽是真听不懂了。”

    “侄儿不敢在康伯父藏言纳语, 虽话中多有大不敬之意,但也请康伯父听侄儿一言。”

    “哦?侯爷可以说来听听。”

    李檀立身,道:“伯父应当也听说了, 前不久皇上召景王谢容回京,侄儿私下想来...恐祈国皇室有变...”

    康峥海将一盏茶重重地搁下, 抬起眼皮来看向李檀。

    李檀不畏不缩,腰杆挺得笔直笔直, 不卑不亢道:“撇开侄儿与谢容的私人恩怨不谈, 且看谢容此人, 说他行事不足、怯懦有余就是口下留情了, 虽在圣贤书上略有小见, 在经国治世上却是一窍不通, 这等人日后登上王位,那我祈国....岂非到了式微之境?”

    康峥海一听,仰头大笑。

    他弯着一双灰色的眼睛看向李檀,含笑道:“侯爷呀侯爷,当真还是年轻气盛啊,虽然话是那么个理,但说得太死、太绝、太不留情面,若说没掺了私人恩怨,老朽怎的也不相信呀!”

    李檀理亏,赔笑道:“先父常教导侄儿不能挟己之见待人待物,但若真做起来,的确是难。侄儿此番前来太守府拜访,一是为致歉,二是请康伯父看在祈国国运的份上,出手帮一帮吴王。 ”

    康峥海听后就更乐了,仿佛听了个大笑话:“侄儿高估我这把老骨头了,我去京多年,如今枯守黎州这块小地方已是不易,你请老朽来帮吴王,可老朽...还自身难保呢。”

    李檀道:“侄儿知您淡泊名利,再请您插手朝堂之事实为勉强。可易储一事关乎国之根本,还请伯父定要以祈国为先为重。如今您的学生在朝堂上小有功就,倘若伯父开口,他们自肯助吴王一臂之力。吴王感念其恩,必定不敢有所忘;侄儿虽不才,但也能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话;想必皇上也一定能记起康伯父先前的功德忠心,请您回京匡正朝堂。”

    康峥海听后,抚着胡子大笑出声,看着李檀的眼睛意味深长,半晌,他唤道:“李...檀...?”

    李檀躬身应声:“伯父。”

    康峥海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好。好。好小子。”

    岳渊随李檀离开太守府前,康峥海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不明不白的褒奖,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李檀没有再问,将在兰城置办的贺礼请人送到太守府,同康峥海告辞后就带着岳渊离开了。

    行车上马,岳渊背挺得僵直,如今端坐下来,竟是疼得他直不起身来。

    李檀见他一脸难忍的痛苦着扶着腰背,伸手将岳渊揽到怀中来,笑道:“你这样弱的身板儿,往后要叫师傅好好练练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无趣?还想跟着我出来么?”

    岳渊在李檀面前从不矜着自己,疼了累了也不掖着藏着,此刻索性倚着李檀,答道:“跟。”

    李檀只笑,手下替他轻轻揉着酸疼的腰。岳渊问:“我能问了么?”

    李檀说:“问之前,我想先问你,方才听了一席话,听出什么来了。”

    岳渊想了想,说:“朝廷要易储,皇上应当是属意景王。我虽不知景王、吴王是谁,却能看出那位康太守从前应当是吴王的先生或者属官。”

    李檀挑眉,颇有意味地看向岳渊,他在思考时,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皆是严肃。李檀有些奇了:“你如何看出康太守是吴王的先生的?”

    “你贬景称吴的时候,他很自豪。别人夸我,我爹也那般神情,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康太守自不会是吴王的爹,如此最可能就是先生,或者以前跟随过吴王的大臣了。”

    李檀噗嗤一笑,伸手轻轻打在岳渊的脑袋上,说:“你这小子,这样说岳先生?”

    “我说得是真的!”岳渊见自己猜对了,内心不免沾沾自喜,继而道,“我还看出你讨厌景王,想借与康太守的旧交情帮助吴王,以此来牵制景王,不要他成为太子。”

    李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夸了岳渊几句,说:“你能有这样的见解,已是可贵,但唯有一点,你猜错了。”

    岳渊急忙问:“什么猜错了?”

    “我与这位康太守没有什么旧交情,我都不记得还有他这号人。”

    岳渊疑道:“啊?怎么...你不是叫他康伯父么?他还说出你少年的事,难道他与你家不是世交?”

    李檀倚在柔软的靠背上,将岳渊扯得更近些:“阿渊,你要记着,不要轻信别人的言辞。我与康峥海互不相识,他当年为吏部尚书,气傲心高,又怎么会将我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中?在我面前提当年之事,不过是想试探我对景王和吴王的态度罢了。”

    就算没有李檀,康峥海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不知道此次是他回朝的大好时机?他必定早已做了一番筹划,借此帮助吴王。

    而李檀来此,表面上是与康峥海套交情,实则是在向吴王表忠心。

    岳渊好奇地问:“那你说得那些话,是真是假?”

    李檀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温着声音回答:“三分真,七分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外乎如此。”

    岳渊思索着,将李檀这些话在肚子里回一圈酝酿一遍,大致明白个七八分。

    李檀正闭目养神,岳渊轻笑着悄悄凑过去,问:“那你在我面前,说得那些是人话,还是鬼话?”

    李檀没有睁开眼,嘴角慢慢有了些笑意,他将岳渊往怀中一按,抚着他的后脑,郑重其事却又带几分不正经地说:“见你,当然说真心话...”

    岳渊窃笑,伏在李檀的膝上。李檀呼吸浅浅,仿佛已经睡过去。

    良久良久,岳渊低声再问了一句:“最后一个问题。”

    李檀没有应答。

    岳渊轻问:“当初,真是那女子不肯接你的刀?还是...你原本就是要送给景王?”

    李檀神智轻飘飘地不知飘浮在何处,隐约间听见岳渊在说话,含糊地“恩”着答了一句。

    ※※※

    昌明二十三年,春闱放榜。

    武举李梁中状元、文举李檀得探花,六名鼎甲当中,将军府李家占了两名,一时之间在京城传为佳话。

    春日宴上,皇上领要臣为鼎甲设宴,正逢京都庆祝花朝节,皇上兴起,下旨起百丈高台,将一把角刀结彩为冠,言凡夺得宝刀者,赏金百两。

    此角刀乃是越国至宝,刃胜秋水,斩金截玉,于武才子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于文才子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光。

    当时皇上令四位中郎将在旁守护,六位折桂的官人中无一人敢上前,生怕叫那些虎威生风的侍卫从高台上击落。

    李梁看着高台上悬起的角刀,瞅了瞅面若清风般的李檀。

    平日里他这个二弟的鬼点子最多,如今李梁就算爬上高台,可双拳难敌四手,单凭强取自是不能了,故而想问问李檀可有智取的法子。

    李梁问他,李檀才将视线从舞仕女身上移开,终了笑嘻嘻地答一句:“我对越国的东西不感兴趣,没想。”

    李梁叹罢一声:“这角刀原是鸳鸯双刀,是越国前些年送给皇上的贺礼,随钧喜欢不得了。可他母妃出身低微,当时他年纪又小,也不得圣心,自是不敢开口讨要。皇上也只将角刀赏给太子一把。”

    随钧是谢容谢随钧。

    李檀听后,手指转动着酒杯,往远方雕台上看了一眼,问:“是么?从未见太子佩戴过。”

    “太子甚么珍宝没见过,喜新厌旧的,估计那角刀就放在太子府里积灰了。”

    李梁抬头望向皇帝旁侧身着殷红正襟朝袍的人,朝着他举起酒杯,对方也还酒。一饮而尽,美酒入喉,李梁叹道:“可惜了。”

    李檀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一把刀么?大哥若喜欢,看我给你夺来!”

    李梁亮了亮眼:“你有办法?你可别小瞧了台上的四个,他们是禁卫军的统领,分别掌东西南北四宫,皆是大内一等一的好手。”

    “巧了。前些天到宫中看望长姐的时候,碰上这四位,还一起喝过酒划过拳。”他游刃有余地饮下一杯酒,提气纵身,跃上前去。

    皇上见是李家的二公子,正是中了文探花的那位,小小一惊,笑眯眯地鼓起掌来。群臣拍掌应和。

    皇后在一旁笑得嫣嫣然:“臣妾瞧李将军家的这两位公子,可真要出尽风头了。平日里见四皇子与他们亲近,想来也是有道理的,这般人杰,谁不想结交呢?臣妾从前只闻李大公子的名声,倒是偶尔私下里听李婕妤称赞过二公子,今儿一看,果然是个才貌双全的人。”

    皇上眯着眼笑,侧眼看向谢容:“老四,你看这李家的两位公子,哪位更出色些?”

    侍女满了酒,白皙冰凉的手指抚上酒杯。那双手的主人抬起头来,殷红朝服衬得他脸色雪白如玉,面容轮廓好似鬼斧神工下出来的神像,深邃而英朗。

    谢容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寡言少语,如覆冰霜,叫人难得亲近。面对皇上的询问,他轻轻一笑,从容地对答:“一文一武,不分上下。”

    皇上笑得更深,转眼看向高台。

    岳渊随着李檀走亲访友,认识了诸多人。他从别人的口中陆陆续续中听得一些关于李檀的事。一个一个往昔的碎片,叫他捡起来,珍宝似的握在手中,慢慢拼凑出一个他不曾见过的李檀。

    京都的故友知晓的皆是李檀少时的往事,能叫人留下印象的无非是他少年意气时的几段风流韵事,听来十分有趣。

    唯独叫岳渊有些不快的是,景王谢容的名字总是如影随形似的挥之不去,但凡有人提起李檀,谢容的名字必不缺席。

    可那日在品香楼,谢容掐着李檀的脖子,两人势如水火,任谁也看不出这两人曾是昔日里不分彼此的知己。

    岳渊想到,当初他在破庙遇见李檀,李檀只当他是个小乞丐。面对这样的陌生人,李檀都愿意伸出援手,助他救人,可见李檀禀性端良雅正。如此李檀与谢容割袍断义,约莫也是那谢容先做了背信弃义之事。

    这般想来,岳渊心中的不快就堆得更多。他心下意气地怨自己当时怎么没下手再狠些,叫姓谢的更痛些才解恨!

    李檀怎晓得他在想什么?只在偶尔在岳渊习剑时,见这孩子有些反常。

    岳渊之前同李檀学过一招半式,温习之时却打得毫无章法,对着木桩子就是乱砍乱刺,好似要泄气似的。

    李檀还以为他是因剑法无所成就才这样心急如焚,憋了一腔的火气。故而,李檀置办了些礼物,带他拜见了三个人。

    岳渊拿着佛鳞,同李檀拜过裘成哲、房利仁、秦发三人。

    三人同住在一间大院,院子简而不陋,后有一校场,置十八般兵器,乃是三人操练兵士之地。

    李檀同岳渊说:“这三位师父是我父亲的门人,得我父亲相授,习得我李家的刀法与剑法。裘成哲裘师父,刀法一流,甚于我父,在京都难逢敌手;房利仁房师父爱剑,剑法亦是个中顶尖儿,我可与他共同指点你。”

    岳渊按规矩,先跪下给两位师父敬茶磕头,受杨甘柳露,收下师礼,才算真正拜入师门。

    等岳渊起身,李檀拉着他走到秦发面前,温声说:“李家枪不传外姓人,这是李家家训,我不敢违背。秦师父的枪法绝不逊色,李家枪精于变,秦家枪胜于威,日后你可同秦师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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