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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李哲学打小就不喜欢学习, 成绩很差，但体育却极好, 上学那会儿运动会每人可以参加三个项目, 他能跑步跳远扔铅球报三个不同的项目, 然后全得第一名, 而前三名, 是有奖状的。
他外婆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但能认出他的名字, 他一般就拿自己运动会的奖状来哄外婆, 小学初中九年下来, 竟也凑够了一面墙。
他体育这么好, 身体自然长得极为壮实，明明和徐大刚同龄, 但他的身体里, 能塞下两个徐大刚, 同时，他打架的本事，那绝对是不输于卓绍的。
因此, 哪怕卓家有两个男人, 李哲学却一点不怕，他点了烟之后, 就找了个凳子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还架起腿抖了抖：“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你们最好快点把钱还给我。”
李哲学这么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卓荣明和卓家宝两个人一愣，竟是有些怕了，倒是屈桂香放下手上的针线毛衣，站起来怒视李哲学：“欠什么钱？我们养了卓绍那么久，他还有脸跟我们要钱？想得美！”
屈桂香好几年前，就已经失业了，一直没有工作，但她也是会找点事情做赚钱的。
福阳县附近，有一些毛衣常，而那些工厂生产的毛衣，有些需要往上面缝珠子或者绣花。
缝珠子这样的活儿，自己招工去做不划算，厂家一般都是外包出去让人做的，而包了这样的活儿的人，又会找些中年妇女，给她们样品让她们拿回家去缝珠子或者绣花。
福阳县很多没有工作的中年妇女，会去接这样的活儿回家做，屈桂香前些年，就一直有这么做补贴家用，后来得了卓绍父母留下的钱，每月还能拿房租，自己的眼睛又不好使了之后，她才不做这事了。
但最近，她却又接了这活儿来做。
这会儿，屈桂香放下缝珠子缝到一半的毛衣，鼻梁上架着几块钱一副的老花眼镜，就对着李哲学骂起来：“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是不是卓绍让你来的，你……”
李哲学的注意力，起初全在卓荣明父子身上，哪怕屈桂香接话了，他淡淡地扫了屈桂香一眼之后，就又移开了视线，可现在……
李哲学猛地站起身，直接就把屈桂香用来放珠子针线剪刀的椅子给踹翻了：“草，老子最讨厌别人说我爸妈，你不知道？”
缝在衣服上的珠子大多很小，还有好些种类，原本是被屈桂香放在一个个的小盒子里的，可现在……
椅子翻了，小盒子也翻了，各种珠子撒了一地。
“啊！”屈桂香惊呼了一声，她还有三十件衣服没缝，这珠子，派活的人虽然会多给一点，但也肯定不愿意重新给她一份……现在东西全都撒了，她要怎么办？
屈桂香想也不想，就朝着李哲学冲了过去：“你个小畜生……”
李哲学往旁边走了一步，躲开她的攻击，然后拎起屈桂香之前坐的竹椅往地上一砸……
屈桂香那椅子本就不怎么牢靠，这会儿直接碎裂开来，只剩下椅背还在李哲学的手里。
这椅背，就是几根竹管，底下那头还是尖的，李哲学用它指着屈桂香，冷笑道：“你想打我？来啊！来打啊！”
屈桂香怂了。
李哲学这时候，还认出了屈桂香。
这人，不就是那个买几根葱，都要在菜市场转上大半天的那人吗？
有一回这人来他外婆的摊位上买白菜，非要掰掉很多好好的白菜叶子再称分量不说，等买完了，竟然还把自己掰下来的白菜叶子也带走了……
李哲学冷笑了一声，直接一脚揣在卓家宝的肚子上：“不还钱就算了，你们竟然还敢跟我横，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卓家的三个人都懵了。
这人的套路和卓绍像得不行，很明显就是卓绍找来的，而他们，偏偏就怕这一招。
卓家宝一身的肥肉，没那么容易被踢坏，但他捂着肚子，却还是惨叫起来。
屈桂香见状连忙去扶他，张嘴想要骂人，偏偏又不敢真骂出口。
而卓荣明，这会儿却是后悔地不行。
自己儿子去找卓绍麻烦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很支持——他早就看卓绍不顺眼了！
但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儿子只去找了几天麻烦，卓绍就反过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拦着点儿子！
卓家顿时热闹了起来，卓绍看着卓家的房子轻笑了一声，却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卓绍去找李哲学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而他从卓家离开的时候，天更黑了。
这时候其实才晚上八点多，夏天这时候，福阳县的大街上还是又很多人的，但这会儿是冬天。
卓绍把外套裹紧了一点，穿过几乎见不着人影的街道回了家。
而一打开房门，卓绍就听到梁辰正在询问徐大刚：“卓绍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徐大刚道。
卓绍今天晚上要去赴唐田庆的约，没空回家做饭，就让他来做了。
做好饭，他就想离开，却被梁辰叫住了。
梁辰得知卓绍去了沈星火的饭店之后，就让他陪着去找人，但卓绍已经不在那里了，工地今天晚上没有开夜工，卓绍也没在工地……
徐大刚压根就不知道卓绍去了哪里，偏梁辰还一直问，他这会儿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回来了。”卓绍笑道。
梁辰看到卓绍，当即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去倒了一杯水给卓绍：“卓绍，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卓家宝了。”卓绍道：“之前的事情是他做的，我就去找了他的麻烦。”
“是他？”梁辰有些惊讶。
“是他，真没想到，他竟然也能忍着臭干这些……”卓绍有些感慨。他还以为卓家宝什么都做不了，原来并不是……
如果他愿意把找他麻烦的精力拿来做别的事情，哪至于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梁辰点头表示赞同，心里非常不满，而这时，卓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看向梁辰：“梁辰，你是跟梁叔说了我遇到麻烦的事情的？”
梁放会过来，有点出乎卓绍的意料。
卓绍是不想向梁放求助的。
他和梁辰在一起的事情，梁放多半不会同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想接受梁放的帮助，将来面对梁放也好有底气一点。
不过，梁放帮了他，他也是感激的，梁辰记挂着他，他也一样感激。
但梁辰听到卓绍这么问，却忍不住心虚起来。
卓绍让徐大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但他逼着徐大刚说了……
徐大刚低下头去。卓绍明明让他不要说的，他却说了……
虽然这事最后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他到底没听卓绍的话。
卓绍起初没想到这一点，看到这两人的反应，才想到了这一茬。
“卓绍，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梁辰低声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没听话，卓绍会不会生气？
“小老板，我……”徐大刚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被梁辰一威胁就说了呢？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卓绍，然后让卓绍去考虑到底要怎么做的。
“没事，问了就问了。”卓绍摸了摸梁辰的头：“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没跟你说清楚。”
梁辰很敏感，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瞒着梁辰的。
“不不，都是我不好。”梁辰连忙道：“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没事，你想问就问就好了，大刚，以后梁辰想知道什么，你都可以说。”卓绍道。
梁辰听到卓绍这么说，更担心了，卓绍这该不是反话吧？
卓绍说的当然不是反话，说完之后，他又摸了摸梁辰的头：“你以后直接问我也可以，我都会告诉你的。”
梁辰是他媳妇儿，查他的岗天经地义。
卓绍的脸上满是认真，梁辰看了卓绍一眼，顿时放下心来，然后一颗心忍不住飞快地跳了起来。
徐大刚见状松了一口气，同时愈发清楚地认识到了卓绍对梁辰的重视。
他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梁辰！
徐大刚暗暗做了决定，而很多年后，他回首往事，突然发现曾经的自己，竟然这么英明睿智。
天已经很晚了，卓绍便让徐大刚回去了。
而等徐大刚走了，卓绍就把今天唐田庆给他的那个小盒子给了梁辰：“梁辰，这是今天唐田庆给我，用来赔礼道歉的，给你。”
卓绍很喜欢金子。
他是个很俗气的人，金子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不喜欢，但他更喜欢梁辰，现在就毫不犹豫地把金子给了梁辰。
本身这样的东西，也该是让媳妇儿收着的。
“是什么？”梁辰好奇地问了一声，打开盒子看了看，随即惊呼道：“金子？”
“是的。”卓绍道：“你拿着玩儿。”
谁会拿着金子玩？梁辰捏着手上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快去收拾一下，早点睡吧，你就要期末考了吧？”卓绍道。
不知不觉已经年底了，学校都要开始期末考了，而到时候，他还要回去考试。
毕竟，他还是一个初三的学生呢。
梁辰点了点头，捏着手上的盒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之后，梁辰就从床底下拖出卓绍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的书包，然后把手上的盒子放了进去。
他刚放进去，又拿了出来，然后打开看了看。
这可是卓绍送给他的金子！
梁辰对这块金子喜欢得不行，但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这金子，可不是卓绍专门买给他的，而是唐田庆给卓绍的。
卓绍该不会是不喜欢，才顺手给了他的吧？
又或者，他让他爸爸帮了卓绍，卓绍不知道要怎么回报，就给了他一块金子？
梁辰满心的喜悦消失无踪，但他还是把金子放了进去，而书包里，还放着一只卓绍雕刻的小牛。
梁辰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很快，他就把自己的心情调试好了。
卓绍对他这么好，完全不追究他威胁徐大刚的事情，已经很好了。
还有就是他爸爸……
梁放帮了卓绍，梁辰感激地很，想了想，他给梁放发了一个短信：“爸爸，谢谢。”
梁放这些日子一直带着手下人开夜工，今天刚刚干完活，手机就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他摘下手上的棉线手套，拿出手机打开，发现竟然是梁辰发来的短信之后，不免有些激动。
“都说了不用说谢谢了，卓绍那边没事了吧？”梁放问道。
“没事了，今天沈星火给他道歉了。”梁辰回复信息。
“道歉了就好，不过还是要提醒他注意一点。”梁放又道。
“嗯，我会的。”梁辰继续回复。
“还有，有什么事情，就再来找我。”
“好的。”
“最近天冷，你再去买点衣服来穿，免得冻坏了。”
“嗯。”
“卓绍你也关心他一点，可以给他买点衣服，他在工地上干活，肯定很冷。”
“我不知道要买什么……”
……
梁放没话找话，给儿子发着信息，而梁放来了信息之后，梁辰不好意思不回复，最后两人来来回回，竟然聊了一个小时。
一小时后，他们总算不聊了，因为梁辰的电话费用完了。
把手机放在床头，梁辰这会儿的心情，又变好了。
他很小的时候，别人就告诉他，说他爸爸不喜欢他，后来梁放一直不来看他，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爸爸也许是喜欢他的。
还有就是卓绍，明天，他要找人去给卓绍做一件棉袄，用蚕丝拉出来的棉袄。
据说那种棉袄又轻薄又保暖，还透气，穿着最舒服了。
福阳县这边乡下的人，都会养蚕，也会自制蚕丝被或者蚕丝棉袄什么的，还会拿来卖。
梁辰去买了一件棉袄，只是这衣服是要提供尺寸定做的，所以一时间没有拿到手，而在次之前，期末考先到来了。
考试这天，卓绍照例先去了工地上。
自从梁放去唐田庆的公司门口砌过墙，卓绍又找了李哲学去卓家要债之后，工地上就再也没有出过事了，所有的一切，都上了正轨。
因着这个，卓绍倒也可以走开两天，去参加考试。
看过工地，又嘱咐了徐大刚几句，卓绍就匆匆往外走去，结果正好遇到了来看进度的沈星火。
沈星火这几天心情非常好。
梁放出现过之后，县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便都知道他的新酒店是请了省城的装修公司来装修的了。
福阳县的人排外，但不排斥市里的人，对省城的人，那就更不排斥了，甚至还有一种省城的月亮比县城的月亮更圆的心态。
听说梁放的酒店是找省城的装修公司装修的，大家伙儿全都很期待，酒店都还没开张呢，就已经有人来订酒席了！
这么一来，沈星火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卓绍，你做得真快，这都快要完工了吧？”沈星火好奇地问道。
木工差不多已经做完了，泥工也把房子里里外外的砖全都贴了……他瞧着他这饭店，都有模有样了！
“是的沈总，就快要完工了。”卓绍笑着对沈星火道。
“真快，我看着，我大年初一说不定就能开业啊！”沈星火哈哈大笑：“卓绍，你还真厉害！对了，你之前不是提议我去订制一些印有酒店标志的餐具吗？他们给了我几个样品，你给我看看吧。”
沈星火这会儿，对卓绍的眼光，那可是信任万分的。
卓绍还是很愿意帮沈星火一些小忙来提高沈星火的好感度的，但今天……
“沈总，抱歉，我马上要去学校参加期末考，现在没有时间。”卓绍满脸歉意地看向沈星火。
“期末考？”沈星火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的，期末考，我虽然不读书了，但考试是要去的。”卓绍笑道：“沈总，我先走了。”
卓绍说完，等不及沈星火的反应，就飞快得往外跑去。
沈星火看着他狂奔着离开，整个人僵住了。
他已经知道卓绍才十五岁的事情了，但直到这会儿看到卓绍撒丫子狂奔跑去考试，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这卓绍，是个未成年，还是个才初三的未成年！
卓绍拿到语文试卷试卷之后，就知道自己这次要糟。
北门初中的期末考，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卷子，然后，他们不仅考了这学期学的内容，还把初一初二的内容给放进去了。
卓绍虽然也曾把初一初二的语文书拿出来，背上面的文言文，但这些日子忙着装修的事情，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他早就忘了……
几道让他默写的题目，他一道都没做出来，幸好阅读理解是可以猜一猜的。
但之后的作文，又是个麻烦。
他能用写总结的口气来写作文吗？
卓绍很忧伤地做完了语文试卷，然后又迎来了其他的。
值得庆幸的是，数学只要理解了，暂时就不会忘记，他考得应该不错，英语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别的……他还是别去想他了。
卓绍考完试，竟是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他觉得很轻松，梁辰和卓婷想来也是一样的……
这天晚上，卓绍特地多买了一些菜回来，然后做了一顿大餐。
不管卓绍做什么，梁辰都很捧场，更别说卓绍今天做的饭菜，还真的很棒了……
吃了半盘子炒鱿鱼的梁辰，在吃饭后开开心心地洗碗去了。
卓绍跟了过去，和他一起希望。
他之前太忙了，都没空陪梁辰说说话，这真的不太好，一不小心，那可是会影响到情侣之间的感情的！
现在既然有空，就一起做点时间，然后说说话好了！
卓绍和梁辰挤在水池边，一边洗碗，一边说话，他还趁机摸了摸梁辰的手。
梁辰又瘦了一点，一双手不像之前那么胖不说，看着甚至还有点修长，简直好看得不行。
梁放急急忙忙赶回家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自己的儿子和卓绍一起洗碗？
梁放有些嫉妒，但很快又认识到这不是坏事。
卓绍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的儿子能让卓绍看重，这可是好事！
梁放心里这么想，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卓绍和梁辰，真的太亲密了。
卓绍对卓婷，都没对他儿子好。
梁放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但也没多想，在卓绍和梁辰出来之后，便笑着道：“辰辰，还有小婷，你们将来要读的学校我都定好了，寒假你们要去读的暑假班，我也已经搞定了。”
“谢谢梁叔。”卓绍感激地说道，他知道梁放这些日子同样很忙，明明这么忙，还帮他搞定了两个孩子读书的事情，他真的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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