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墓园(下)

万法唯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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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六十章 墓园(下)

    (一)

    因为金子早已被采空了,这个矿洞,早就成了一个废弃的矿洞,流经矿洞的地下河也已经干涸了,只有一些过去采金人用过的工具,被重新布置在矿洞里。

    为了让心情沉重的扫墓人们得到一些安慰,现在这里开辟了一个游乐项目,参观者可以花10块钱坐着矿车驶入黑暗的矿洞,在里面用激光手枪射击那些星星点点的黑暗中的标靶。

    s说:“我们也试试吧,都好久没有看你打过枪了。”

    我默然地跟着他坐上了小矿车。

    我重新打了一次枪。这是你死后我第一次碰枪。

    碰触枪的时候,手掌感觉想念枪已经很久了。

    我们在摇晃的矿车上经过黑暗的矿洞。当矿车驶出洞口的时候,我们在电子屏上看到了命中移动目标的结果。我击中了所有的标靶,命中率100%,s的命中率是88%。

    我们又试了一次。我的成绩和上次一样,而这次,s的命中率是89%。

    我们走下矿车时,管理员说,这个项目自开设以来,还没有人连续两次命中率都是100%。他说,你得了最高分。他递给我一个小马PoNY的玩偶。他说:“这是你的奖品,你是第一个拿走奖品的人。”

    在矿车上,s看着我计分牌上不断跳动的分数累加,他说:“你没怎么退步。我可是不行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突然觉得特别难过,差一点就哭了。

    从矿洞出来,我们都没觉得怎么高兴。我们都难过极了。心里沉重。

    (二)

    从矿洞那里出来,我们沿着离开墓园的小路往回走。

    途中还路过了一个小马场,里面有许多高加索种的小马,但是,这些马看上去都不是太健康。

    管理员对我们说,这些都是出生时有缺陷的小马,不能被入选成为赛马,也不能进马戏团。它们本来都会被杀掉做成马肉制品的。但是,有一些好心人把它们买了下来,集中饲养在这里。管理员说,维持它们的日常生活,还需要更多开销,购买人无法长期承担,所以,放在这里供扫墓人来认养。

    他说,500块钱就可以认养一匹马1年,这500块,公墓经营方会扣除20%的管理费,其余部分,就用作小马的生活费和医疗保健费。每年公墓方都会给认养人寄送详细的开支清单。认养人也可以随时过来察看小马的饲养和治疗情况。

    我听了他们的介绍,看了看那些可怜的小马,认养了其中的三匹。

    我选了要认养的小马,和它们在一起合影照了相。

    我抚摸着那些乖巧的小马,看着它们湿漉漉的大眼睛,它们的额头温柔地抵着我的手心。我心里觉得好过了一点。

    (三)

    我们上了车,离开了墓园。

    回程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听着车上的cd。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26公里后,我的眼泪突然间狂涌出来。

    我坐在s旁边,泪水滂沱,无声地哭得全身颤抖。

    s没法开车了。

    我们在路边停了40分钟。

    s手里拿着纸巾盒,不停地把纸巾抽出来递给我。

    广播里《一路畅听》的男女主持人始终在说通往沈阳的高速公路出现不明原因的暴堵。

    车窗外天气晴朗。许多岔路上时近中午了却还雾气弥漫。

    我把s车上所有的纸巾全用完了。

    快要抵达酒店时,我已经恢复了正常。其实,我不知道哪一种状态才是真正的正常。穿上盔甲,戴上面具的,还是卸下盔甲,拿开面具的。

    我通过后视镜,看着眼睛红肿的自己。长长的耳坠在脖颈两边不住地晃动。两颗红色的玛瑙珠像两滴凝固的鲜血。

    这就是我吗?你眼中曾经的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巨大的黑洞。

    有实体的无限虚空。吞噬一切。任何光线都无法逃逸。

    大量的寒战。从身体到灵魂。

    我渴望和你以同样的方式存在,或者不复存在。

    不求在一起。能够同样,就很好了。

    我厌倦这样异质的隔离。

    s看着我。我看到他额头上越来越深的抬头纹。他说:“上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等会下来去好好吃一顿。也许,心情会好点。”

    我说:“洗澡?换衣服?”

    s说:”这边的习俗是这样的。去过墓园之后,回来要洗澡换衣服。“

    我说:”多可笑。那个尸体,实际上,它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它。怎么能洗得掉?“

    s说:”是啊。用水洗不掉。“

    他说:”用眼泪,也洗不掉。“

    他说:”心心,想开点,别难过了。

    我对s说了谢谢。

    我们在酒店的车道上告别。

    我走进电梯。

    我到达房间。

    我打开房门。

    我走到卧室里。

    我把鞋子踢掉。

    我仰面倒在床上。

    我倒在那里,灰飞烟灭。

    (四)

    我打开了电脑,开始在电脑上不停地写这个故事。

    那时候我用着一个聊天软件,叫做AIm。

    高雄在AIm上不停地向我发来问话。

    他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在写故事。

    他说:你现在在那个城市吗?

    我说:是的。

    他说:你去看他了?

    我说:是的。

    他说:终于去了。

    我说:是的。终于来看他了。

    高雄说:你能停一会儿不写故事吗?陪我聊聊?

    我说:不行。

    他说:就一个小时。你陪我聊一个小时,先不要写,可以吗?

    我说:不。

    我不要和你隔离。我要和你一起在故事里。

    我渴望开示与引领。渴望皈依。

    我一定要一个正确的答案。如何摆脱生老病死的碾压!

    那答案就是空气。

    没有它,我无法活下去。

    (五)

    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要逃避孤独,我在AIm上和人聊过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黄颜色的内容。

    有一天,有个男人在网上恳求我参与他的黄颜色的臆想。之前我们聊了三个小时非黄颜色的其他人类生活内容。最后,他还是绕到他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上面了。

    他不断问我,你喜欢这个姿势吗?你喜欢我做这个动作吗?

    我一律回答: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我的“不喜欢”排山倒海地向他冲去。

    他最后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说到过的姿势和动作了。

    他说:“那你说说你喜欢的吧。”

    我说:“其实,我不很介意动作和姿势。我对这些技术细节要求很低。”

    他说:“那你对什么要求高?”

    我说:“对人。”

    我说:“如果是喜欢的人,那么,随他怎样我都心里愿意。他喜欢怎样,全都美妙。”

    那人沉默半晌,最后说:“女人都像你这样想吗?”

    我说:“我是这样,未知其余。”

    这事发生很久了。我从没写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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