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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从来没想过，霍琰会出事。
她安慰自己，霍琰只是生病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想将书捡起来。
可是苏晴的下一句话，却差点让裴念直接从沙发上摔下来：“念念，霍琰那孩子，已经死了……”
裴念伸出去的手几乎是在瞬间就僵住了，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手背的青筋浮现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呆滞地抬起头来，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僵硬的勾了勾唇角，对苏晴说：“妈，您说什么呢，霍琰只是去了美国，怎么会死了呢，您别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苏晴说着话，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你霍兰阿姨已经接到了美国打来的电话，霍琰……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裴念依然在笑，眼中没有泪，“霍琰说了只是去美国办点事，办完了事就回来，妈，您别胡说了，好不好？”
苏晴看不得裴念这样，忙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念念，你别这样……”
“是您别这样！”
裴念一把将苏晴推开，然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身体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我要去找他……对，我要去找霍琰。”
裴念的嘴角还挂着笑，她微张着唇，一步步的朝外面走去。
她要去找霍琰，要找到他，证明他还没有死。
现在是十二月，又不是四月，过什么愚人节啊。
“念念！”
听见苏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裴念的脚步又加快了起来，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然后撒开大门跑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冲进了冰冷的雨幕中。
等苏晴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看见裴念的身影了，她无力地扶着门框，难受的快要站不住。
别说是裴念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就算是苏晴这么大年纪也险些不敢相信。
霍兰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都还再三跟霍兰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霍兰是霍琰的母亲，她怎么会开自己儿子的这种玩笑呢？
没人知道霍琰是怎么死的。
连霍兰也不知道，她已经跟布鲁克踏上去美国的飞机了，想再见霍琰最后一面。
……
雨还在下，且越下越大。
裴念站在雨中，浑身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十二月的天气本就冻人，而她却还这样淋着雨，意识早已变得不清楚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因为在她面前的，是霍琰家。
她想上前，可是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
她的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响起来，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只看见雨幕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形朝她缓缓走来。
他的手中握了把黑伞，慢慢靠近裴念。
等他走进了裴念才看清他的长相。
是那个她曾说过再也不想见到的男人。
“你来这里能改变什么？”时安冷冷地开口，“你以为来这里，就能改变事实吗？”
“不用你管……”裴念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挪开他的雨伞之下，重新回到了雨幕中。
她的心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席卷了她的整个人，让她变得麻木。
只是她才退开，时安却蓦地伸手一把将她又拉了回来。
把她拉回伞下后，他也没松开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
“不想让我管，那就别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他的语气有些凉，也有些怒，“你觉得自己这样做霍琰就能回来了吗？”
“关你什么事？！”裴念的双眼慢慢红了起来，嗓音里也带了沙哑，“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她似乎是在哭，可她的脸上早已湿成一片，看不出来是泪水还是雨水。可她的声音里却是满满的哭腔。
时安握着伞柄的手有些发僵，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我告诉你，他不可能会回来了，他已经死了……”
“啪！”
一记耳光直接打断了时安的话，响亮而又清脆。
时安的脸被打的偏了一下，鲜红的五个手指印很快在他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来。
“他没有死！”裴念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心脏也犹如被狠狠揪了起来。
霍琰没有死，他也不会死的……
苏晴以前都说过，霍琰从还没出生的时候命就大，他挺过了那么多的磨难，怎么现在就挺不过去呢？
他不会死的……
裴念的嘴里嘟囔着这五个字，慢慢滑下了身子。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失声痛哭了出来。
霍琰……你这个混蛋……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她，还有他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她到现在也还是记不起来是什么。
他给她留了那么多的悬念，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他明明……说了会很快回来的……这个骗子！
裴念的哭声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时安的心紧紧锁住，让他足以原谅她刚才的行为。
深吸了一口气后，时安抬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裴念的身上，然后为她撑着伞，等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当苏晴打电话告诉他裴念跑出去了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是来了这里。
霍琰死亡的这个消息他在得知的时候也很震惊。
他才回到美国没多久就没了命，并且美国那边给的解释也很笼统，根本没有告诉他们霍琰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所以这件事还有待考察。
时安看向霍琰家的房子，脑子里面浮现了许多以前的记忆。
原来，在他们三个越走越远之前，发生过那么多开心快乐的事情。
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呢？
……
裴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暖和的被子，就好像之前那一切都是她在做梦一样。
她刚想从床上坐起来，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苏晴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裴念已经醒了，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念念，你醒了。”
看到苏晴脸上的表情，裴念就知道，自己记得的那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想到这里，裴念一点都没有想再爬起来的欲望了，她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仿佛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
苏晴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痛：“念念，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再这样下去，让妈的心里怎么受得了？”
接连两个打击，已经让裴念瘦的不成形了。
再加上她还在生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了一样，这让苏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
就在苏晴暗自垂泪的时候，裴念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诶，妈在呢，怎么了？”苏晴连忙应道。
“美国那边，有消息了吗？”裴念还躺在床上，可是这时候却已经转过头来，看着苏晴。
“暂时还没有。”苏晴摇摇头，虽然裴念一开口问的还是霍琰的事，但好歹她还有关心的事情的，应该不回去寻死。
“如果有消息了，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事到如今，裴念也已经接受了霍琰离开的事实。
“好，有消息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苏晴擦了擦眼角，说道，“你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等你病好以后，想去上学还是想休息，都可以。”
“再说吧。”裴念合上双眸，沉沉地说了一句。
现在这样，她不愿去想其他的事情。
很多人都说，不能把自己长时间的留在悲伤里，这样你会永远都走不出来的。
可是如今裴念却想说。
为什么要走出来呢？
只要还记得这个人，那些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她就永远走不出来。
唯一支持她现在坚持下去的，恐怕就是要弄清楚霍琰死亡的真正原因吧。
她不想让霍琰走的不明不白。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或许霍琰没有死，他只是隐姓埋名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也或许是……穿越了呢？
呵呵。
尽管这些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了，但裴念真的是这样想的。
不管他去了哪里，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让她知道就好了啊。
……
再一次得知霍琰的消息，是好几天以后。
时安告诉她的。
裴念依旧在阳光房坐着，只是这一次并没有看书，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微微抬眸看了一眼。
看到是时安后，她的眼眸又垂下来，没有半点要出声的意思。
时安也没在意她的态度，他直接走进来，坐到了旁边。
“美国那边有消息了。”他开了口。
而裴念听到美国二字，头也立刻就抬了起来：“什么？”
“霍琰的死因查出来了。”时安嗓音平稳，慢慢说道。
“什么原因？”问这句话的时候，裴念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时安开口之前先皱了一下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听说过，再生病毒吗？”
那个以前救过霍兰一命，后又让霍琰一直不同于常人的病毒。
裴念自然是听说过，但她不知道这件事跟再生病毒有什么关系。
“再生病毒，有让人体细胞再生长的功能，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美国研究方保护的很好，虽然有人想去盗，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时安说。
他前面铺垫这么多，裴念听得有些不耐烦，但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什么，让她微微怔了一下，瞳孔也猛地紧缩。
“你的意思是说……跟孙启明有关？”裴念的双手忍不住握紧。
孙启明废了，相当于孙家也绝后了，如果说再生病毒真的能让细胞重生，那么用在孙启明的身上，一定也再合适不过。
可是霍琰为什么要帮孙启明呢？
正疑惑这一点呢，裴念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脸色一白。
“他……他是为了我？”
“是不是为了你我不清楚，但是，现在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时安沉了一口气，“他在将病毒带出研究所的时候被发现，逃跑过程中坠楼死亡。”
事情的真相这么红果果的剥露在她的面前，也将霍琰的心彻彻底底的摆在裴念的面前，让她余下所有生命，几乎都与霍琰这个名字，再也分不开了。
刘叔是因为她而死的……现在就连霍琰都是因她而死……
裴念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低低叫出声：“啊……！霍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眶低落，她从沙发上滑落下来，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些所有的事仿佛变成了千刀，在狠狠地剐着她的心，疼得她无法呼吸，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不断发出低吼。
她怎么都没想到，霍琰是因为要帮她拜托孙启明才死的，可在他离开之前，她还曾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
到现在那些话仿佛都还在她的耳边作响，一遍又一遍，狠狠抽打着她的心。
——霍琰，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我不强求了，你也放下你的执念，好吗？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说那些话，一定不会……
那个午后，裴念哭了很久。
时安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几天后，霍兰夫妇带着霍琰的骨灰回来了。
下葬那天没来多少人，霍琰不喜欢太过吵闹的环境，只有他们三家人在场。
裴念看见一向清冷自持的布鲁克站在霍兰的身边，眼睛红的比霍兰还厉害。
裴念一直都知道，霍琰跟自己父亲的感情不好，两人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什么交流。
她原以为他们父子以后肯定会和好的。
可是此时看着布鲁克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心里不免几分苍凉。
没想到，布鲁克跟霍琰父子俩，终究也还是没有和好。
霍晨曦也从帝都赶了回来，葬礼上她是哭的最伤心的，因为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在大家都站在前面注视着霍琰下葬的时候，裴念却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第一个发现裴念不见了的人是时安。
裴念原本是站在苏晴旁边的，可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没看见裴念的身影。
他原以为裴念只是暂时离开，但是当葬礼结束后也还是没看见她，他的心里蓦地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来。
“干妈，念念呢？”他终于找到机会问苏晴。
而苏晴听到裴念的名字后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她忙问裴子恒有没有看见裴念。
一圈问下来才发现裴念是真的失踪了。
就在苏晴担忧的要急着去找的时候，她的手机却进来了一条短信。
——妈，我去帝都了，不用来找我。
很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却看得苏晴心里狠狠一颤。
裴念一个人去帝都了？
她去帝都想干什么？
难道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对付孙家的人吗？
这怎么可能呢！
苏晴一着急，差点就头昏晕倒过去，好在裴子恒及时将她扶住。
“念念去帝都了，这个傻孩子！”苏晴靠在裴子恒怀里哭着说，“她肯定是想替霍琰报仇……”
“念念……”霍兰喃喃叫了一声，脸色苍白的说不出话来。
“我去一趟帝都。”时安当即便道，“我去把她带回来。”
“要小心。”时薇也没有阻止，而是对时安这么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时安点点头。
“我也去。”就在时安刚转身离开，霍晨曦突然出声说了一句，然后追着时安的背影去了。
时薇原本想阻止，但是还没出声就被霍振廷握住了手臂。
“让她去吧。”霍振廷低声道。
“可是……”
“有时安在呢。”霍振廷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再说了，晨曦那孩子自己也聪明，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时薇也不能在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为两个孩子担心了。
……
十二月已经快要过完了，因为霍琰的突然去世，时安跟许佳梵原本定的结婚时间肯定是不行了。
但是时安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飞机上，霍晨曦跟时安并排坐在一起，时安戴着眼罩，似乎睡着了。
可霍晨曦却一点睡衣都没有，她睁着眼睛，在想事情。
她也跟裴念一样，到现在都还接受不了霍琰已经死了的消息。
她总觉得或许不久以后，霍琰就会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想着想着，霍晨曦又觉得自己脸上开始湿了，她忙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怕被人看见。
就在霍晨曦一人暗自抹泪的时候，突然有张纸巾被递了过来。
她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时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了眼罩，此时正看着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霍晨曦将纸接过来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才哑哑地开口：“哥，你说霍琰哥是真的没了吗？”
时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似乎不想提这件事一般。
霍晨曦往椅子里面窝了窝，又道：“我总觉得，霍琰哥还在一样。”
“别傻了。”时安揉了揉她的脑袋，“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霍晨曦吸了吸鼻子，“我现在一睡着了就梦见他。”
他们几个感情那么好，从来都没想过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在了会怎么样。
不过霍晨曦现在更担心的，是裴念。
“念念一个人来帝都是想干嘛呢？”她问。
大概是心里太难受了吧，所以想跟人说话，哪怕时安不理她，只是静静听着也挺好的。
*
其实裴念跟时安他们算是前后脚到的。
只是裴念到的早一点，她一到便直接坐车去了酒店。
她到时天已经黑了，入住酒店后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才将手机拿出来，翻到了孙启明的号码。
刘叔出事后，孙启明并没有继续给裴念发照片，短信也没有。
但裴念知道，她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孙启明都是知道的。
他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很满意的享受着他自己的成果。
裴念的眉尖狠狠皱了一下，眼底升起了一道浓烈的阴鸷，她紧紧握了握双手后，才拨了孙启明的号码出去。
孙启明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电话来，接的很慢，直到最后一声了才接起来。
“喂。”
他那悠悠的却又令人十分恶心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让裴念当场就想挂断，可是她的理智又让她必须听下去。
“孙启明。”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出声，“见一面吧。”
“见面？”孙启明哼笑了一声，“那时候要走的人是你，这会儿要见面的人也是你，你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我来吗？”想到发生的那么多事情，裴念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刺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我是想要你来，但你来晚了。”孙启明淡淡地说。
他那漫不经心语气瞬间就惹火了裴念，如果放在以前，她大概立马就发火了，可是如今，她却一忍再忍。
“随便你吧。”她语气十分淡漠，“你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吧。”
说完裴念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孙启明用这种态度，无非是想将事情的主动权全部掌控在他的手中而已。
一旦主动权被孙启明所掌握，那么对裴念来说就十分被动了。
孙启明越是显得不在意，实际上他也就是越在意。
所以裴念才将电话直接挂断。
挂了电话后，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没一会儿，孙启明果然又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裴念，你竟然敢挂我电话！”
这次裴念却冷笑了一声，说：“孙大少爷连我的面都不想见，那肯定也不想听我的声音了，我这不是遂了你的意吗？”
“闭嘴！”孙启明气的大叫，“给你半小时，立马滚过来！”
裴念的唇角泛起了一抹冷意，窗户的玻璃上将她此时脸上的阴冷以及犀利都映照了出来：“明天上午十点，我们见面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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